这么大的数,难道盛闵行想给他发这个数的工资?
这个想法太荒唐,很快被他抛之于脑后。
他又研究起那串奇怪的英文数字。
ycufah-000004。
忽然间,他想起了什么,轰隆一声,脑中似有惊雷闪过。
这不是随便涂鸦上去的一串英文数字,而是他无比熟悉的、天天见的云大第一附属医院的代码。
每所医院都有属于自己的医院代码,云大第一附属医院也不例外。
当初为沈慧选择治疗医院的时候,他在各大医院官网上浏览了许多次,那些专有名词他都看不懂,于是一边查阅着相关的资料一边挑选适合沈慧的医院。
在濒临崩溃的某个深夜里,他也曾对着这些代码发呆,也不过脑子地研究过这些代码的组成。
ycufah,正是云大第一附属医院的英文缩写。
000004,大概是创建代码当年的排序吧,现在这所医院在云城早已位列前三。
他该早些认出来的。
脑子有个想法已经初具雏形。
只是还差些什么。
很快他就知道了。
那位匿名捐款人果然是做好事不嫌多还不留名,除了给沈慧缴清未来一年的治疗费用,在那之后,他在自己的账户里查到了一笔不知来源的转账。
数额不小,如果将其与医院那笔钱相加——
已经不用多说,谜底自动浮出水面。
那位匿名捐款人,除了他的好雇主盛闵行,还有谁?还能是谁?
沈渡津缓缓闭上眼睛,无法形容此时的感觉。
他僵在原地,心脏像被擂了一拳,失去跳动供血的功能。
四肢末端因为短暂的缺血而变得冰冷酥麻。
如果没有下面那串医院代码,“1”后面没有那数不清的零,他或许还能欺骗自己,那是盛闵行写来记录他正式入职的。
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。
他是进来替盛闵行找东西的,陈瀚应该会在半个小时之内来到这里,他动作快些才好。
东西找到了,他该出去了,不该乱动书房主人的任何东西。
他是不是该当做所有事都没发生过,而他也什么都不知道。
不,不对。
他还该向另一位当事人,那位也是他的捐款人,同时还是他的雇主,去一个电话。
他的确不值得
盛闵行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,彼时正值中午休息时间,原本不该有会,可邻市分公司忽然出了点问题,需要管理层集中商议出对策。
他本来已经够烦躁,一通电话进来又更是打乱了他的思绪。
他看也没看一眼便将电话挂断。
对方却锲而不舍,反扣于桌面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,他只好极不耐烦地将手机拿起。
不过在看清来电人名字时,他脸上阴翳消去了小半。
他对着在座所有人做了个“抱歉,稍等”的口型,大步走出了会议室。
“合同这么快找到了?放在客厅桌上让陈瀚过去拿吧,他已经快到了。”他语气里的愉悦几乎掩盖不住,与刚才在会议室骂人的那个判若两人。
沈渡津:“一百万。”
“什么?”盛闵行一时间还不知他在说什么。
“你匿名捐了一百万,”沈渡津感觉有东西哽在喉咙那儿,清了清嗓子也无济于事,“是你吧,盛先生?”
盛闵行一惊,沈渡津从哪里知道的?
他该不会也知道——
“说话。”电话那头听起来异常冷静,连带着声线都较平常清冷。
盛闵行想了又想,顾及到会议室里一大帮人等他一个,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还是只剩下一句:
“你等我回家再说。”
沈渡津指尖不断地冒出冷汗,被攥住的毛衣衣角都有些湿润。
他强压住声音中的颤抖:“我只等你三个小时。”
也不给盛闵行机会,他单方面把电话挂了。
挂了电话,盛闵行冷冷地看了眼还停留在挂电话界面的手机。
沈渡津真是有些胡搅蛮缠了。
懂得和他谈条件,那都不是在和他谈条件,那是在给他下达命令。
谁给的脸?
欠收拾。
三个小时,那时候他不过刚刚下班,怎么赶得回去?
会议室里。
人人都面面相觑,谁都不知道为什么盛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开始给每一位发言人挑错。
认真工作不太准确,他更像是在寻找出气筒故意找茬。
……
事实证明,人很难心口统一。
三个小时,不,确切点说,是两个小时五十六分钟后,盛闵行按时出现在家门口。
沈渡津正坐在客厅里等着他。
“现在还是上班时间。”盛闵行走到他面前坐下,正了正色提醒道。
沈渡津缓慢地抬头,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。
看得人心里发毛。
这是准备来真的。
他又存心活跃气氛:“我可按照你说的回来了,站在家门口也算是回到了吧。”
“那份合同对我很重要,多亏你把它找出来。”独角戏不好演,他脸上表情快要维持不住。
沈渡津指了指桌上那张白纸,上面端端正正用墨水笔写了几行字。
“欠条?”盛闵行拿起来,脸上那点笑意彻底湮灭,“你要干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