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老人忽变和蔼的容颜,你不确定问,心中立刻意识到了什么。
——刚才对那两个浪人的命令,并非出于他的自愿。
——看来桥田家支持攘夷的背后,水不是一般的深。
但这不是眼下应当关注的事情。
“万分感激您,那么我这就告辞了,请多保重。”
从他手中取走药瓶,你再次对贺兵卫深深一鞠躬,心事重重走出了社长室。
……
在门外待命的秘书说银时正在附近的会客室休憩,让你在原地稍等后跑去叫人。
等待的时候,手机突然响起一串急促的铃声。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,尽管疑惑,你还是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你好,我是枝川。”
“枝川小……啊不,枝川!是我,我是山崎啊!大事不好了!”
听见对面熟悉而焦急的声音,你心中盘旋的忧虑再次提到了嗓子眼,连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问题都没管,忐忑不安询问道:“怎么那么着急?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副长他刚才一个人冲进海运屋的交易现场去抓捕藏场当马了!但我听说叁叶小姐突然倒下进了重症监护室……我怎么劝他都劝不回来啊!”
——他这样擅自行动是不要命了吗?!
你闻言浑身一震,下意识攥紧手机心急如焚问:“交易地点在哪里?”
他立刻报上一处码头仓库的地址。
“不可能让这事再继续瞒下去了……山崎,你赶紧回医院向近藤先生报告去搬救兵,我刚拿到能够救治叁叶的特效药,会让银时帮忙送过去。”
“嗯,我已经在往医院赶了!”他忙不迭应道,忽而犹豫了一下,战战兢兢地问,“等等,那你呢……?”
“当然是去救你们的混蛋副长。”
你沉声果断道,在山崎担忧的喊声中挂断了电话。
刚把手机收回口袋,你转头看见一直在等的人正朝自己走来。
“怎么这么久才来?”看着他不知为何变得脏兮兮的一身白色和服,你眨了眨眼奇怪地问,“还有你那衣服是怎么回事?”
银时只是垂着死鱼眼,伸手挠挠他乱蓬的卷发,用与平日无异的一贯懒散态度答:
“抱歉……去上厕所时迷了路,不小心摔一跤掉盆栽里了。”
“啊?”
但刚冒出的一丝怀疑被更迫切需要告知的事项占据,你仅是发出一个疑问词便立即转移话题,在下电梯时告诉他刚从山崎那听来的事,并把送药的任务托付出去。
“不行,你要去的话也得先回医院,再跟大家一起去。”银时接过你递给他的药瓶小心收进口袋,不认同你一个人去找土方的决定,两手搭上你的肩严肃劝道。
“但情况紧急,如果我这时候不先去救人,十四郎一个人可能撑不了那么久……还是先分头行动比较好。”
“可是……等等!”
电梯刚到一楼停下,你挣脱他的手便往外跑,冲出桥田屋的大门外拦下一辆出租车,毫不犹豫打开车门坐进去。
见银时依旧不放弃地追上来,对司机报上目的地后,你摇下车窗,偏头对被大雨淋得湿透、扒在窗前不停拍玻璃的男人扬起一个安定的微笑:
“不必担心,银时,我自有分寸会小心行事的……而且我答应过山崎,答应他要帮忙阻止十四郎。”
“阿景……”他忽然停下慌乱的动作,嘴唇微颤,不舍的眼神牢牢锁在你身上,看起来似乎还想诉说些什么。
“万一真出了什么事……我相信你会来救我的,对吧?”
你弯起眼眸,灿烂笑颜如这阴郁雨天中将世界照亮的一束光,对那个发自内心深深信赖的人,说出临别前的最后约定——
“我等着哦,银时。”
车从眼前开走,面朝重回斑驳的雨幕,银发武士垂着头,将右手搭上洞爷湖的刀柄缓缓握紧,转身留下一个坚毅的侧影。
“啊,一言为定。”
在你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,出租司机载着你一路狂飙至目标码头。停车后你匆忙掏出一张钞票递给他,未等他找零就下了车。
“小姐你的钱……啊啊啊!”
听见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震天响的爆炸声,司机刚探出的脑袋吓得立刻缩回车内,脚踩油门调了个头,害怕尖叫着飞速逃离这危险地带。
但与他的前进方向截然相反,你凭借已彻底暗下来的天色与雨水的掩护,趁乱潜入至传出炸响声的一排集装箱附近。
侧身挤入集装箱间的狭窄走道往目标方位一点点移动,经过一个打开的集装箱时,你发现里面散落着一些看起来像炸弹的玩意,便顺手拿几个揣进兜里。
经过下一个存放武器与枪械的集装箱时,你又从里面顺走一把崭新的武士刀与一只手枪,将它们固定在腰间。
——这黑市军火商也太外行了……像这样随随便便存放货物,早晚会出大问题。
脑内一瞬回想起战时跟随辰马做武器生意时得来的经验,你边忙着赶路边暗自腹诽。
——不过,看他甚至没有在叁叶身边留个心腹监视以便随时挟持人质,恐怕是属于容易粗心大意的那类人。
终于摸到敌方的包围圈外望见将土方团团围困住的浪人们时,你停下脚步隐身进暗处,听见从里面传来一人慢条斯理的说话声——
“太遗憾了,想必叁叶也会很伤心吧?竟然要失去一个老朋友……我很想跟你们好好相处,有真选组当后盾,就可以自由做生意了。为此,我接近了你们的亲属,还安排好了亲事,想不到她竟然重病缠身。我本以为姐姐在我手上,就可以肆意控制总悟了……然而医生说,她没剩多少时日了,真是太遗憾了。”
尽管隔得有段距离,那人声融进雨声中听得不甚清晰,但你依然能够辨认出说这话的是藏场当马。
随后,另一人的耳熟声音紧接着响起:
“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笼络我们,才会利用那家伙啊……”
——赶上了,十四郎还活着。
你放松吁口气稍微安下心,怀中抱着几颗掷出去就能立即引爆的炸弹,压下脚步从后悄悄朝注意力全在土方身上的浪人们接近。
“我爱过她的!商人都爱能带来利益的东西——只不过,是当成道具来爱。”藏场站在土方对面集装箱上的高处,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只浑身浴血的困兽,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容,“我给了那缺陷品普通人的幸福,我觉得她应该感谢我才对。”
但土方只是在众目睽睽下掏出打火机,点燃嘴中叼着的香烟。
青蓝色的火焰熄灭,一缕烟雾从他口中飘出,插在地上布满血污的武士刀身,映出男人的狠戾面容。
“我不会说你是邪道的,毕竟我也差不多……干了数不清的过分的事,而且快死的时候还想杀了她丈夫,真是过分。”
“‘鬼之副长’这绰号太贴切了,感觉我们很合得来。”
“我才没那么了不起呢。”以刀柄借力支撑自己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,土方拔出那只已经磨损到卷刃的剑,隐忍而平静,“我只是……”
他将剑横在身侧,道出决意赴死前的真实心声:
“想让心爱的女人幸福罢了……在这种地方舞刀的我办不到,我只希望她能找个普通人成家、普通地生个孩子、过普通的生活,仅此而已。”
“原来如此,武士大人的心思,我们这些下贱之人果然无法揣测。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