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老太只得吃饴糖,一边吃一边觉得可惜,这么好的东西,砸碎了,每天吃一点不香吗?他们留下给孩子们不好吗?到底是小娃娃,不会过日子,兜里有点东西,恨不得立即都嘚瑟干净。杨老太正琢磨着,就感觉到小孙女的手摸了过来,然后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。杨老太狐疑地摸了摸,又偏开身偷偷一瞧。我的妈呀!好像是块碎银子。足足有一两重。银子哪里来的?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?杨老太惊得眼睛发直。赵洛泱就像没这回事似的,继续道:“咱们一家人折腾了一宿,都没力气了,您把装着糠皮饼的包袱都扔了,现在又不能生火造饭,难不成让大家饿着?虽说饴糖算不得什么,但也能管管用不是?”“万一生病了,可不是一颗饴糖能解决的,哪头轻,哪头重啊?”杨老太被堵得说不出话,那有糠皮饼的包袱还不是小孙女让她扔的?她还是亲奶不?小孙女直往她胸口捅刀子,但再大的刀子,究竟比不上手里的那块银子。银子哪里来的?小孙女为啥一点都不在意?这一块银子,可比得上他们半個家当了。眼下不是开口问的时候,杨老太胸口就像揣了只兔子,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。她得装作没事人一样,不能让人发现喽。赵家祖孙两个嘀嘀咕咕,乔氏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,不过赵家人好像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?“杨大娘。”乔氏又喊了一声。杨老太仿佛现在才看到乔氏,她把嘴里的饴糖裹得“咂咂”有声。乔氏又累又渴,见状竟然忍不住吞咽了一口。杨老太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氏:“你们不是先走了吗?怎么又回来了?”杨老太这话,让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,乔氏能清楚的感觉到,那些人看她的时候带着嫌弃。“我们没先走,”乔氏捏了捏女儿的手,“我家玉姑肚子疼走不动,这一耽搁……就没追上大家。”杨老太道:“孩子现在没事了?”吴玉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,乔氏忙掐女儿的手。杨老太看不惯这个:“别没事折腾孩子,你们到底为啥走,谁还不明白?”吴家为啥走?杨老太可都清楚。山匪追上来的时候,吴铁匠想与学礼他们一同去拦山匪,却被乔氏拽住,那时候杨老太就确定乔氏想溜,果然后面就不见他们人影了。乔氏一向见了好处就上,发现危险就躲。如今打量吴家几个人的模样,看来这一路,他们没落好。乔氏心里也是悔,早知道赵家这些人都没事,他们何苦跑呢?他们一家人离开之后,一直往山上爬,谁知道黑黢黢的路那么难走,走错了好两次,一家人筋疲力尽,只能原路返回,结果又遇到了山匪。吴铁匠有把力气,带着大儿子抵抗山匪,好在衙差来得及时,否则他们一家人性命难保。即便这样,好多家当都没了,烧水造饭的瓦罐碎了,他们带的吃食也掉落山中许多,不知道她男人和儿子能捡回多少。吴铁匠的娘,张老太在旁边抹眼泪,她看向乔氏:“下次说啥也得跟紧了,我早就说你杨大娘命好,遇到啥都会逢凶化吉,伱偏不听。”“都是媳妇的错。”乔氏眼睛通红,发狠了去捏女儿的手。玉姑疼得哭起来:“奶、娘,我错了,下次再也不敢了。”吴家人这么一哭闹,罗真娘有点不忍心了,乔氏心疼儿子,不会拿儿子撒气,倒是豁得出女儿。罗真娘刚想说话,却被杨老太一眼盯了回去。有些人能帮,有些人不能帮,你伸了手之后,就贴着不肯放了,若不是在这种地方,她还能为吴玉姑说两句话,现在可不行。杨老太道:“她的孩子,她愿意掐,她就掐呗!她不心疼,别人更不心疼。”乔氏听到杨老太这么说,知晓这条路行不通,也就不再一味装可怜,而是松开女儿,扶着张老太在旁边坐下。乔氏是想赵家人去帮帮自己男人,将他们丢的包袱找回来,最好再给他们一些水和吃食,他们一家人可是受了罪,没想到杨老太压根儿不给她机会。乔氏拿定主意,要不来东西他们也不走,就一直跟着赵家人。吴二牛看到赵元让、赵元吉和赵元宝捧着个水囊在喝,登时舔了舔嘴唇,小步挪过去,想要讨一口,谁知道赵家三个兄弟瞧见他之后就跑开了。乔氏心中愤恨,没想到乡里乡亲的连口水也不给,给点吃的,给口水,他们还能赖上了不成?乔氏咬着嘴唇,越这样,我们越不走,死也死在他们面前。罗真娘叹口气,陶氏走过来轻声跟杨老太说:“恐怕就得一直跟着咱。”
乔氏与陶氏都是一个村子的,算起来还沾着点亲。“让他们跟,”杨老太道,“有本事他们就自己走到洮州,反正谁也不准帮他们。现在你忍不下心,万一再遇到山匪,她能将你家孩子扔出去挡山匪,你信不?”陶氏点点头,娘这么说了,她也不敢去帮乔氏。杨老太还惦记着那一两银子,一把将小孙女拉到旁边去问:“这是银子?哪里来的?”赵洛泱笑着道:“打山匪得的。”杨老太不信,又要追问。赵洛泱压低声音:“人多耳杂,别让人听了去,放心吧,没人管咱要。孙女的意思是,等到了前面,进城一趟,咱们得买点东西带着。”杨老太皱起眉头,合着刚把银钱给我,就要让我花钱?赵洛泱道:“这边有时疫,咱不能停留太久,这次大家虽然躲过了山匪,多多少少都有损失,有些人还受了伤,只怕往前走会有些麻烦,您得跟大伙儿说说,早些做打算。”杨老太也看到了,跑到这里,大伙儿是把力气都用光了。赵洛泱道:“咱们几家凑银钱买大牲口,赶车走吧?”“啥?”杨老太怔在那里,“买啥?”小孙女是不是做梦了?一头驴可是要四十贯啊。赵洛泱拉着她奶的手:“您别急,也不是买不着,咱们不是还杀山匪立功了吗?说不定衙门会给些奖励,凑吧凑吧差不多!”赵洛泱觉得想方设法也得把驴弄到手,三婶怀着身孕,明显已经走不动了,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。杨老太想说上哪里凑,小孙女又伸过手来,然后杨老太手心里摸到了熟悉的物什。又是一块银子。 凑钱杨老太感觉自己彻底僵住了,就这样盯着小孙女看,连喘气儿都忘了。眼前这个是小孙女没错。她手里的也的确是块银子。可,这到底是咋回事啊?小孙女手里咋还有银子?杨老太觉得这种事儿,在她梦里都不会出现。赵洛泱在她奶愣神儿的时候,叫了一声时玖,让时玖看了看她的财富值。财富值:215489元没有因为她给出银子而改变。也就是说,通过她获得的财富,即便她将银钱给出去,财富还是存在的。试了两次都是如此,赵洛泱彻底放下心。“奶。”她奶这次半晌都没缓过来,赵洛泱不得不开口提醒:“快收起来,人都看着呢。”杨老太激灵一下,将银子攥得更紧了,即便她吃的盐再多,眼下也不能再平静。“还有没?”杨老太虽然觉得不太可能,却还是问出口。已经两块银子了啊,怎么可能还有第三块。这次赵洛泱没有回应,反问一句:“奶,你凑钱买驴不?”杨老太只觉得一记惊雷在头顶炸开,她又倒吸一口凉气。小孙女啥意思她还听不出来吗?这是还有啊,只要她答应买驴,小孙女还能拿出来。她不是不想买,搬迁的时候,看人家都用大牲口拉家什,她心里别提多羡慕了,因此将那老畜生反反复复骂了一遍又一遍。她没想着要买,那是因为那些大牲口,几十上百贯,哪里能买得起呦。搬家的时候都买不起,谁能成想半路上,还能琢磨这事儿?不过小孙女说的没错,她心里为老三媳妇发愁,老三媳妇肚子里现在可是揣了个小的啊。放在往常,哪家不想要添丁进口呢?可现在她不想,她不能让这小的要了老三媳妇的命。但这不由她啊!“搬迁的时候,不知路上是什么情形,谁也不会想着几家人凑钱买牲口,可现在不同了,大家虽然逃过了山匪,有些人身子也支撑不住了,”赵洛泱道,“四十贯一头驴,如果有五六家一起凑银子,是不是每家拿出几贯就行了?”杨老太道:“一个驴车,哪里能坐得下那么多人?”赵洛泱道:“谁说大家整天都得在上面坐着了?换腾着坐不就行了?每天能在驴车上坐一個时辰,是不是能轻松些?”杨老太仔细一想,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吗?哪止轻松些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