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或许并不全是因为他想这么做。”泽尔文头也不抬地说道。
尤里卡若有所思:“你想说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得到了公爵的默许?”
泽尔文没说话。他并不知道公爵的打算,但他了解他的父亲,扎克罗·艾尔吉诺或许对政治不感兴趣,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玩弄权术。他有他的政治野心,只不过和上一任老公爵相比,这个年轻的君主更加懂得蛰伏。
泽尔文转头看向窗外,外面阳光明媚,这座城市的上空没有一丝阴霾,没人知道风雨什么时候到来。他的目光掠过楼下那扇爬满了花藤的铁门,时隔几天,在那扇老旧的铁门后,他又一次看见了那个黑色长发的少女。
第4章
初夏的太阳中午时分也变得有些灼热。
温芙站在树荫下,时隔几天,博格如她意料中的那样,又一次忍气吞声地在公馆的后巷拦住了她。
他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几天前在这里发生过的那场不愉快,忘记了他是怎样面目扭曲地将她堵在墙角,要她等着瞧。
他故作大方地说:“我想你也已经听说了里昂来到杜德的消息,之前那两次画稿的事情,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,我们还能再做一次生意。”
“当然。”出乎意料的是温芙答应得很痛快。
博格的脸色好看了一些,连带着语气都温和了不少:“念在我们之前的合作还算愉快,这次我可以按你说的付你十个银币……”
“不,”温芙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,“这次我要十个金币。”
博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:“你说多少?”
“十个金币。”温芙还是老样子,她心平气和地说,“别人找我也是这个价钱。”
博格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,他冲她吼道:“不可能有人会花十个金币找你买画!”
和之前一样,当他的声音盖过她的时候,温芙又不说话了,她只低头用脚尖踢着路上的石子,看起来无辜极了。
博格做了几次深呼吸,他当然知道她是在坐地起价,而且简直是狮子大开口。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,他这次的耐心变得更好了一些,竟然没有立即转头就走。
“我拿不出十个金币。”他试图和她商量道。
“那就等你有了这十个金币,我们再来谈吧。”
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,圣人见了都要生气。博格捏着拳头,低声威胁道:“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画值十个金币吧?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……”
“如果你认为我的画不值十个金币,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呢?”温芙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,明知故问道,“既然伊登先生已经走了,我想就算你找其他人帮忙,里昂也不会发现。”
博格咬了咬后槽牙。里昂要在全城招生的消息一出来,但凡会画画的,都想去凑热闹,这种时候谁会愿意替他作弊?平时十个银币就能找来的帮手,现在十个金币也找不到,否则他也不至于再回过头来找她。
“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揍你?你知道我有的是法子把你赶出杜德……”
“事实上,我的确很快就要走了。”温芙无所谓地说,“或许明天我就不在这儿了。”
她这么说,倒是叫博格迟疑了一下:“你要去哪儿?”
“谁知道呢,我在这儿没有赚到什么钱,换个地方或许会好点。”温芙回答道,“里昂来了之后,谁还会来找我画画?”
她这么说也有道理,博格本就担心里昂来到画室之后,如果她再做其他人的生意,或许会暴露他之前找人帮忙画画的事情。如果这是她离开杜德前的最后一幅画,那十个金币或许也不是不能考虑。何况如果她明天就走了,他现在还能上哪儿去找人替自己画画呢……
博格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,温芙默默地注视着他,像是正等他做出一个决定。
“那……”博格艰难地张开嘴,一个“好”字像是已经呼之欲出,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。
博格吓了一跳,他猛地一回头,就看见身后鸢尾公馆靠近后门的小楼上,二楼的窗户开了,一个少年站在窗边,正笑眯眯地看着他。
博格认得他——尤里卡·丽佳伯特,老公爵夫人的侄孙,常在蔷薇花园出入,不久前他刚在欢迎里昂的公馆聚会上远远地见过他一次。
他听到他们在下面说什么了吗?
博格感到有些心虚,他立刻退开半步,又在心里安慰自己:隔着这么远的距离,他不可能听到什么。
可他认出自己了吗?或者他会不会猜到自己在这儿干什么?
无论如何,博格感到不安。他原本打算与温芙再说些什么,这会儿自然也没了心思,想也不想地扭身跑出了小巷。
“我说你有什么毛病?”二楼的窗台旁,尤里卡看见底下逃跑的人影,转头冲身旁的人笑骂道。
泽尔文坐在窗户后,像刚才冲着窗外吹了一声口哨的人不是他似的:“我说过,巡查队该加强这附近的整治了。”
“你可不是个这么无聊的人,”尤里卡眯着眼打量起他来,“你认识他们?”
“你说的是谁?”
“就底下的那两个。”尤里卡扭了下脖子,正好树荫下的女孩抬着头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。
阳光下她雪白的妆容因为时间过长而微微泛灰,叫她的脸色看上去毫无生气。而鲜红的嘴唇配上漆黑的眼线,则显得有些吓人了。
“现在外面的姑娘开始流行起这样的打扮了?”尤里卡愣了一下,有些傻眼。他似乎完全没有把她和那个二手书店的店员联系在一起。
泽尔文没理会他的蠢话,因为在少女抬头的瞬间,他确信对方看见了自己。那张像是在白漆里浸过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意外的神色,细长的眼睛又微微眯起,带着点儿细微的不悦。阳光如同碎金汇聚在她眼中,随即鸦翅般纤长的眼睫轻轻一眨,女孩眼里的那些情绪又尽数消失了。
泽尔文恍惚了一下,仿佛刚才那一瞬间都不过是他的错觉。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,映出少年的剪影,模糊了他神情冷峻的面容。他就那样站在窗边,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楼下的绿荫小巷。
因为那天巷子里的意外,博格好几天没再出现。温芙等了几天,几乎开始怀疑他是否找了其他人的时候,博格终于又一次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。
这次他倒是很干脆,看来这两天他也尝试过其他方法,但最后还是只能跑来找她。温芙愉快地收下了他的十个金币,随后还清了酒馆老板最初垫付的那笔医药费,顺便辞掉了酒馆的工作。
紧接着她去了一趟旧货市场。
怀表店的老杰克坐在店里,温芙拿出当初抵押怀表时的单子给他,并且说明了来意。
“你还真来了啊。”老杰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,告诉她不久前抵押在这儿的那块怀表已经被人买走了,“不过,那位客人好像也想见你。”
他从柜台下面找到对方上回来时留下的纸条,温芙发现那上面写着鸢尾公馆门房的地址,这让她不由得有些警觉起来:“他长什么样?”
“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。”老杰克说,“穿着打扮也很讲究,应该是哪家的少爷。”
温芙听完他的描述,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。她当然要赎回那块表,要不是为了应急,她不可能把那块表抵押出去。不过以防万一,她还是请怀表店老板找人跑一趟鸢尾公馆,告诉那位买走怀表的客人如果方便她愿意和他见面。
回书店前,温芙又去颜料店找了些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