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风给他内侧肘关节涂上碘酒。
橙黄色的液体涂在胳膊上,有些凉。
周倾可偏过头,但韩风迟迟没有下手。
“周倾可。”韩风叫他。
“没有那么可怕,打个针而已,针头这么细,不会很疼的。”
静谧的夜晚,韩风的语调温和平静,仿佛有着某种魔力。
“当你害怕的时候,你就去试着直视源头,然后你就会发现这恐惧也不过如此。”
周倾可胳膊上的碘酒已经蒸发掉了,在他白皙的胳膊上留下一个浅黄色的圆。
周倾可没有动,也没有抽回胳膊。
韩风说:“我也有害怕的东西。”
周倾可微微睁大眼睛,“你也有害怕的东西,你害怕什么?”
韩风和彦恒臣在某些方面很像,比如永远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,好像什么都不能撼动他们。
周倾可想象不到韩风也有害怕的东西。
韩风不再有了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,他此刻甚至有些严肃,韩风说:“我害怕蛛皇。”
周倾可看着韩风的眼睛,那眸子里的神色不似作伪。
“然后我炸了他的实验室,我怕他,所以不想让他好过。”
周倾可垂着眸子,细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出一小片阴影。
韩风很勇敢,就算害怕,也要反抗。
周倾可眨了眨眼睛,觉得自己好像只会逃避。
韩风咦了一声,“你看你胳膊这儿。”
周倾可下意识的看过去,韩风动作很快。
针管已经扎进了皮肤表面,深红鲜血顺着细细的管道,流入一个小拇指粗的试管内。
还是疼的,但也就只疼了那么一瞬间。
周倾可看着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液,不再那么害怕,头脑竟感到几分清明。
在海边的那个夜晚,彦恒臣扔掉了手中染血的刀刃,伸手想要触碰他。
可他怕到了极致,于是用力拍打开彦恒臣伸过来的手,他那时还吼他,叫他不要过来。
周倾可想起来了,他想起来了彦恒臣那时候的眼神。
周倾可的心脏像是被利剑贯穿。
那可是彦恒臣啊,他怎么可能出现那样的眼神呢。
那眼神中能清晰的读出剧烈的悲伤与心痛。
仿佛世间最伤人的事,就是被心爱之人恐惧的挥开他伸出去的手。
周倾可怕他,彦恒臣也会伤心。
周倾可的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。
他不想这样的。
韩风拔出针头,迅速用带有止血药剂的棉签按住了周倾可胳膊上的针孔。
将试管里的血液密封好,“自己按着。”
周倾可听话的自己按住棉签,他等韩风走到一个复杂的机器前开始操作的时候,鬼使神差的拿开了按在针孔上的棉签。
记忆竟随着鲜血涌出,重现在脑中。
就在这个沙发上,彦恒臣坐在周倾可现在坐的这个位置。
那时周倾可躺在彦恒臣的腿上,抱着彦恒臣的胳膊和他告状,说韩风对自己图谋不轨。
哥哥帮我教训他。
周倾可的眼泪越发汹涌。
另一边。
韩风将试管里的血液放进机器里,而后扭头就看到周倾可盯着自己正在流血的针孔发呆,韩风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一时没看住你就要上房揭瓦。”韩风抢过棉签按在周倾可的伤口上。
周倾可抓着韩风的手臂,想说出“哥哥”两个字时,心里的恐惧再次翻涌而来。
周倾可眼角还有泪痕,他脸色惨白,额头冒出冷汗,后背也有些发颤。
韩风抽过一张纸给周倾可擦额头的冷汗,“别想了,今天好好睡觉。”
周倾可仍然死死抓着韩风,他嘴唇发抖。
“流血的时候不会害怕会清醒。”
韩风意识到了什么,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,“不能用这种方法,你不知道你自己凝血障碍吗!”
周倾可哽咽着,发丝交杂着额头上的冷汗,黏在皮肤表面。
他破碎着渴望坚强。
“我不想害怕哥哥”
幸好哥哥没有发现
韩风面对这个样子的周倾可丝毫凶不起来。
韩风觉得,周倾可现在的苍白模样仿佛再受一点刺激就会碎掉。
他太脆弱了。
周倾可蜷缩在沙发上,每次想到彦恒臣的时候他身体里的药物就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他。
像是蚂蚁啃噬心脏,仿佛灵魂都因恐惧而颤栗。
韩风起身抱着周倾可,拍着他的后背,“好了好了,不想了。”
“去看看你那个小朋友吧,他快醒了。”韩风将周倾可带到房间内。
房间内是一张双人床,朱梦的瘦弱身躯只占了不到一半的位置。
周倾可看着朱梦,他明明没有要醒来的迹象。
韩风又在骗人。
周倾可的外套被韩风扯了下来。
韩风不容置疑的给他脱掉鞋子。
他把周倾可的头按在枕头上,给周倾可盖好被子,哄着他说:“祖宗你赶紧睡觉吧。”
周倾可说:“我不困。”
韩风拿过一个镜子,叹道:“你看看你自己。”
周倾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,一下子愣住了。
他从没见过这么重的黑眼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