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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与君离别后何日君再来(3 / 8)

最可耻的东西。”

我说得咬牙切齿,似乎想提醒自己,这份恨是实实在在的。但我明白,我恨的是只要一看见他,我就会想起那个肮脏的自己。我恨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自己,那个曾以为只要瘦下来人生就会完美的自己。我恨那么爱着他的我自己,我恨那个以为世界上真有人会为了我放弃一切的自己。

我们同时沉默了很久,谁都没有再说话。我开门下车,走了几步,突然想起了什么,回头对老牛笑。

“真巧,今天,是倒计时的最后一天。”

老牛一脸困惑地看着我。我朝他挥挥手,转身离开,心里却想:连老天都帮在我们分手,我还有什么可不甘的;什么爱情,都是幻觉。福子,你本就不该相信有人会爱你。

〔二〕

鸡贼可真算是忠犬,爸火化后,它仿佛明白了什么,开始绝食,我们只好送它去宠物医院打点滴。

晚上,我把我妈送去小松子家住。我跟她说,我还是回去,想跟爸最后在家住一晚。

妈看了我一眼,“你不会动了什么歪念头吧?”

我笑说:“您可真看得起我,我要真有那骨气,就不是我了。”

回家后,我躺在爸妈的床上,枕头上还隐约留着点儿爸的味道,让我特别有安全感。很快,我睡着了。梦里面,我在拼那两张被我撕碎了的“有求必应票”,拼好了,却又被风吹散,我只好再次东奔西跑地找碎片。如此反复几次,我在梦里也很累,突然有个声音说,别拼了,没用了。

我醒过来,看着姥姥躺在我身边。

我眼睛一湿,嘴里却没好话:“你这老太太真没用,成天跟我扯皮,你女婿要出事儿,你也不来提个醒。”

姥姥说,她也想来啊,但我脖子上那块玉佩,不让她过来。现在玉佩没了,她才重新回来。

我坐起来四处看,屋子里只有姥姥,和那只崭新的骨灰盒。我问:“爸呢?爸怎么没来。”

“你爸也想来见你,但他来不了,不要等了,让他走吧。”姥姥笑呵呵地起身,“我以后也不能来了,大福子,你好好的。”

我连忙爬起来想追姥姥,我想问,为什么爸来不了?为什么你也不来了?你们要去哪儿?谁知,仓促中反而摔到了床下。

这一摔,我真正地醒了过来,发现自己趴在地上,阳光明晃晃地照着我的眼。疼痛感散去后,我终于意识到,所有人都离开我了。以后,我只能靠我自己了。

我抱着骨灰盒,回到小松子家。妈一宿没睡,小松子枕着妈的腿,睡得直打呼噜。

电视还开着,只不过调了静音,妈入神地盯着看。

我走过去,坐下来。妈看我一眼,说:“房子过户了,全款,一千多万,你说他们外地人怎么这么有钱,有钱真好。哎,你先拿个靠垫给他枕上,我腿都被压麻了。”我依言用靠垫把我妈的腿换出来,小松子睡得也死,翻了翻身,继续打呼噜。

妈伸手把我放在沙发上的骨灰盒拿过去抱在怀里,像是捧着宝贝,掂了掂,继续说:“我跟小松子商量好了,钱分两份,一份留给你,另一份我拿着,我要出去玩。”

“您去哪儿啊?”

“去海边啊,生你那年,你爸就说要带我去看海,可我们这一辈子只去过北海,没见过真正的海。现在,有钱了,也有时间了,我带他去看看海。”

“那让小松子陪你去吧。”

“你呢?”

“我得工作,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。”

妈笑了:“你得让自己过上好日子,别太怪自己,妈那一巴掌,已经怪过你了。”

我低头不语。

妈又说:“当然,我说这话也没用,你得自己想明白了,人活着,就得守活着的规矩。”

小松子突然哼哼了一声,嚎起了梦话,“爸,你放心吧,妈和福子,我都会照顾好……”

我们母女俩欣赏了一会儿小松子的睡相,妈说,儿子真好看,随后却掉了泪。

我给妈擦眼泪:“咱俩都守着活着的规矩,好好活,你还得看小松子的孩子呢。”

“那你呢?”

我笑了。我想说很多,想跟她喊很多励志口号。但开口时,却只是说:“我还是好好工作吧。”

〔三〕

我的脑子从未如此清晰,目前摆在我面前的,有两个选择:一是去老牛那儿复工,二是选择其他工作。

考虑了十分钟后,第一个被我内部否决了。一旦没出路就投靠老牛,老牛有什么义务要帮我兜底呢?上辈子是红十字会出身?何况他已经找到新的宣传总监和董恩的经纪人了,我再没皮没脸地跑去,这不给他添麻烦吗?

还是选择第二个吧,新工作新上司新祖宗,宛若新生。好歹我也是牛美丽娱乐有限公司的前任宣传总监,也做出过“新一代翘臀王”董恩这样的成功案例呢。

然而我低估了如今的就业环境,一连碰了好几次钉子。某次面试时,那个心善的hr委婉地暗示我,“我们的宣传团队,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1991年的了。”

其实我能理解,这个圈子更新换代实在太快,粉丝的口味又一天一个样儿,团队必须年轻化,思维必须紧跟当下的流行趋势。但同时也觉得委屈: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跟不上潮流呢?做董恩的时候,我也是一枚时代的弄潮儿啊。

所以一下子能找到的,只是一堆初级文案工作。可我再怎么样,也实在没法儿觍着脸跟刚毕业找实习的小孩抢这岗位。

最终,一个网红找我当经纪人,我做了28天,快到发工资的时候,她把我开掉了,理由嫌我不够细心,没随身带紧急避孕药。我倒是也不难过,以她的名义在网上发了一些约炮信息。面对她漫天的花边新闻,我真是心花怒放。

在这前不着村、后不着店的时刻,白莲花经纪人打来电话,问我愿不愿意给花姐当宣传。愿意,让白莲花天天给我扣一脑门子麻酱,我也愿意。

然而白莲花忘记了我,也许因为我瘦了,也许因为我剪短了头发。但无论如何,再见到她,我感慨万千,一时哽噎,说:“花姐,你真的改变了我的人生。”

是,如果不是对她的采访,我也不会扣她一脑门子麻酱,被踹出时尚杂志;后来也就不能认识郝泽宇,又跑去跟他工作;我也不会瘦成这样,爸也不会死……行了,打住吧,再这么联想下去,1979年的春天,那位老人也没在南海画上一个圈呢。

所以我把这些话咽进肚子里,只是擦擦眼泪,昧着良心说,花姐是我的人生偶像,能给您工作,是我们家族的荣光。

上了年纪的白莲花十分受用这一套,在某次撞见我加班到深夜后,对我赞不绝口,赐予我一支她用了半管的高级眼霜,让我治治我的黑眼圈。然而我知道,治疗黑眼圈最好的方式是充足的睡眠,但我睡不着。一觉到天亮的安稳睡眠,跟减掉的肥肉一样远离了我。

地铁是我唯一能睡得着的地方。我经常会加班到晚上八点,然后坐上一班地铁,在车上睡一觉,直到末班地铁的列车员叫我下车。出了地铁站,拦辆出租车回家,然后坐在窗口抽烟,看着夜空从深蓝变成浅蓝,赶在健身房开门时,去健身房跑上一千米,再去上班。我的生活已经变成了循环的地铁2号线,好在有这份工作,可以冲淡这一切的无聊。

工作了一个月,我渐渐摸清了身边的人事关系。

白莲花像所有功成名就的老牌明星一样,肥水不流外人田,弟弟是宣传总监,弟妹是经纪人,他俩都是半路起家,这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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