乎意识到她的走神,玩味地笑起来,敲敲桌子。
“这些是北漠与南宁之间的和谈条款。霍某私人却还有一个请求,yu要向沈将军提出。”
沈青意识到他即将说出的不会是什么好话,“既然是私人的请求,霍元帅且待之后宴席再说吧。”
霍予哑然,嘴角的笑容弧度却更大,“好,一切都听沈将军的。”
大雨之下,原定的宴席规模被迫大大缩减,只能在主殿里进行。和谈诸人却仍然难掩使命达成终获和平的喜悦,昔日战场上刀兵相见的将士,此刻都欢笑聚作一团,推杯换盏。饶是沈青心中对今日再多担忧,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由浅浅笑起来。
“沈将军,现在肯听我的请求了吗?”主桌另一侧,霍予含笑看着她,跃过两列使臣旁若无人地问她。
沈青收回眼神放下酒杯,“霍元帅请说。”
“霍某去岁曾不慎摔落山崖,幸得药王谷谷主所救,并在谷中得见将军之妹。沈小姐气质高华,霍某一见钟情,只是苦于两国战端不得不斩断情丝。如今既然两国和谈已成,亲如一家,霍某,想向沈将军提亲,求娶沈小姐。”
他凝视着沈青,一字一句地说出求娶之语。这一席话仿佛石子扔入水中,激起桌畔众人议论纷纷,“沈将军的妹妹?”“确实听说沈家nv儿一直在药王谷养病。”“元帅去年失踪,原来是在药王谷得见佳人啊。”……
半晌,意识到被提问的另一方毫无回应,议论的诸人方才停息下来,窥视着沈青和霍予的神情。
沈青微微一笑,“霍元帅厚ai,沈青替家妹谢过了。但小妹自幼t弱,父母早有叮咛,要在宁都为她觅得佳婿,好留在做兄长的身侧时时照拂。父母之命,无法违逆,元帅见谅。”
她的话语之冷淡,连不熟悉她的北漠使臣都有所察觉,小心看向自家向来喜怒无帅的元帅,却只见霍予唇间挑起兴味更浓的笑容。“是吗?那真是可惜了。沈将军,请代霍某向沈小姐问好。”他遥遥举起杯,半晌,沈青不看他,饮下面前酒水。
这样带着桃se的cha曲,在席间不过是热闹了一瞬,又被议和之后种种关于通商的讨论很快盖过去。热闹的交谈里,主桌两端的沈青和霍予始终是沉默的,霍予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她,不时饮下一杯酒。
约定的时间将近,沈青示意身边的亲信随从一起离开,“在下不胜酒力,今夜就先行退下了。各位还请继续。”
大殿的门在背后缓缓合上,沈青回头,居于殿中的霍予朝她远远举起酒杯,明亮如白昼的殿堂觥筹交错人声鼎沸,华服之下俊美到邪异的男人嘴角的笑容似嘲弄又似玩味。沈青转过头,b自己不去多想。“走。”
她回到殿旁不远的行馆,静静等待着。
倾盆的大雨仍然不停息地下着,激烈的雨声弥漫了整个天际,却有隐约的刀剑砍杀和尖叫声在不远处响起。沈青耐心地等候着,雨模糊了她眼前的世界,远处的澜沧大营的灯火似乎遥不可及。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杀戮的声音逐渐暗淡下去,无边无际的雨声重又占领整个世界。
沈青动了动,身后传来探子低沉的奏报:“将军,一切如计划。霍予已si。”她一震,回头,“你可曾亲眼见到?”
探子迟疑了一瞬,“不曾。霍予躲入北漠行馆,我等无法进入,杀人的是慕容公子的人,但他们带出了霍予的头颅,在下检验过,并无异常。”
沈青深x1一口气,知道此刻也没有时间再去犹豫。“很好,下去吧。一切如计划。”
大雨冲刷了所有的血迹和y谋。沈青换上夜行衣,跃上早已备好的小船,“走吧。”她轻声下令。
船在暴雨中艰难地前行,不时颠簸着,沈青用手扶住舱板,内心也如波涛起伏着。慕容珩此刻应当还在焦灼处理霍予的人,不会有暇顾及她,明天,他在南宁行馆发现的只会是“她”的尸t,两国主将皆si于和谈,他想要以霍予之si为借口进攻南宁也将名不正言不顺。昭帝薨的消息也应该在明天被公之于世,慕容珩要处理的烂摊子还多的很。沈轶身中剧毒,已经不足为惧。她细密地又一次梳理过这些已经在心中筹划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安排,不知为何仍然觉得心中惴惴不安。
船行至水中央,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。沈青掀开帘子,“怎么回事?”却看见另一艘画舫不知何时在雨中行驶到小舟畔,几倍大的船身几乎是恶意地撞击着小舟。画舫内不点一点烛火,船头船尾空空荡荡,在这样暴风雨的夜晚一艘漆黑的船只显得更为诡异可怖。
数只手从小舟两畔攀缘而上,水中冒出数个行动迅疾的黑衣人,翻上船几下就将船夫制服,直对沈青攻来。
小舟狭窄,在雨中摇摆,对面却仿佛深谙水x,行走水面船面如履平地,水下冒出的人更是源源不断。暴雨之下青痕刀映出雪亮的闪电,雨水,血水和汗水在暴风雨的小舟上交织,待到砍杀完最后一个从画舫上潜入水下再攀上小舟的人,沈青已经是力竭,她扶着青痕刀,伏地喘息着。
“出来吧。”她的声音出奇的冷静。
银白的铠甲在浓黑的夜se中分外醒目,她抬头看着踱步走到画舫船头的男人。本应已经头颅悬挂在北漠行馆的霍予,此刻正微笑低头看着她。
到最后,还是没有办法逃脱么?沈青低低地笑起来,半是无奈,半是感叹,“还是你赢了啊。”
“杀了我吧,霍予。大将军沈青如今是真正的已si,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。”她平静地谈论自己的生si,就像谈论求之已久的解脱。
“青青,你不会以为,我筹谋这么久,交出一切北漠权柄,只是为了换你si吧。”霍予似是怜悯似是好笑地感叹着,眼神中是终于要得到渴盼已久的奖赏的孩子般的雀跃。
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沈青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未尽之意。她原以为是霍予识破了慕容珩的安排反将一军,难道——
“青青,我早就跟你说过,不要相信慕容珩。”霍予回过头,看着漆黑的画舫船舱,“殿下,出来吧。我们说好的,你自己亲自向她解释。”
轮椅滚动的声响在雨声中是轻微的,沈青的瞳孔微缩,她凝视着画舫之上出现在霍予身侧的男人,不再是平日里白衣闲散公子的模样,玄se蟒袍之下的人气质冷淡而清贵,黑se串珠的冕旒轻轻晃动着,看不清他的神se。他分明是坐在轮椅上,却仿佛俯视着在场所有人。
冕旒之后如霜雪般的眼对上她的眼,又转瞬就移开。
“慕容珩,为什么…”沈青近乎是不可置信地喃喃着。她忌惮他对南宁的野望,却从未怀疑过他对霍予的深恨。
“青青,这世界上,没有绝对的ai,也没有绝对的恨,只有绝对的权势。”霍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我交出霍家所有的兵权和朝堂力量,只换一个你,殿下兵不血刃,举手可得整个北漠。这样划算的交易,智计无双的殿下当然不会拒绝我,不是吗?”他微微笑着,看向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。
沈青一震,霍予的言下之意,他交出霍家全部的控制,只为了换取慕容珩不来g涉他夺取她,而他甚至并不想杀她。一向清明的思绪在此刻也变得紊乱,霍予往日对她的诸般羞辱,近乎是杀之而后快的恨意划过脑海,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奇怪执念不过是q1ngyu和少年时代的占有yu作怪,竟有人会为了这一点肮脏的yu念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?
如果是,她今夜势必是无法逃脱了。
“慕容珩,你答应过我的,报父母血仇,走登天之路。”沈青看着轮椅上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