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就到了五日后,浩浩荡荡的大队从洛阳城的宣阳门启程前往万安山。
此山在洛阳东南侧,于洛阳、伊川交界处。
与中岳嵩山遥遥相对,沟壑深险,巍峨壮观,为洛阳东南之要衝,也是国都南面的天然屏障。
数日前还一口拒绝儿子出行提议的崔炽繁最终还是跟着来了。
不仅如此,她还特意遍邀王公大臣,令众人携家眷随驾出行。
大家心知肚明,这是太上皇后打算给皇帝选立皇后了。
是以,各家待嫁的适龄贵女们,不论有无婚约,都一律精心装扮前来。
而长孙芙作为太尉兼侍中之女,自然也在随驾出行之列。
万安山距离洛阳城约莫三十里,启程不到两个时辰大队便抵达了山脚下的行宫。
不少贵女一下马车就各自寻找相熟的小姐妹,结伴同行。
“哎,也不知太上皇后陛下会看中哪家的姑娘。”
太上皇后崔氏掌权多年,大家都心照不宣,这回择立新后定也是太上皇后说了算。
“太上皇后陛下是汉家女子,说不准会更中意汉女?”
这话一出,附近数位妙龄少女神色各异,有人欢喜,有人愁。
如今的大魏经过十数年的汉化改革,胡汉之分逐渐被门第之别取代。
中原士族门阀再次恢復昔日的显赫,而鲜卑等胡人贵族却是日渐没落了。
长孙芙不禁垂下眼眸,神色晦暗不明——
她们长孙氏一族便是典型的鲜卑中等世家。
说不准,她从来就没在太上皇后陛下择选的范围内……
而她身旁年方十三却已与她齐高的弟弟长孙蕤同样整个人蔫蔫的。
“你们姐弟俩这是怎么了?”
一个威严凛然、令人望而生畏的雄壮男人从大马一跃而下,径自大步流星走了过来。
“见过阿父。”长孙芙姐弟忙不迭行家礼。
长孙禹随意摆了摆手,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他这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夫人。
令荷本就浑身酸软得厉害,如今见着罪魁祸首,当即霎时间羞红了脸。
从前跟在太上皇后身边当差时,她还深觉太上皇过度纵欲。
后来嫁给了这混不吝的长孙禹才知,原来天底下男人都一个样!
长孙芙姐弟俩相视一笑——
虽说早已习惯了父亲在母亲面前体贴入微的模样,但仍不禁在心中暗笑。
阿父这般,哪里有半分像个统领天下兵马、威风凛凛的太尉大人!
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步行进入行宫大门,并前往被安排好的院落歇息。
恰在此刻,年轻英俊的帝王纵马驰骋经过。
鲜衣怒马,意气风发。
不知为何,人群中他一眼就瞥见那个身着一袭嫩绿色轻便骑装的少女。
元辙不由懊恼,怎么哪哪儿都能见到这长孙芙!
就在他欲扬鞭加速之际,又见一个清俊少年走到了少女身旁。
紧接着,两人相谈甚欢。
汗血宝马之上少年俊美无俦的脸庞霎时铁青了起来。
好个长孙芙!
既想要做他的皇后,却又不与外男避嫌!
旋即,他便冷着脸策马扬长而去。
长孙芙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,她正与自家表哥漫无目的地闲谈着。
立在她身侧的身形颀长、面如冠玉的少年名叫独孤谨,乃是尚书右仆射独孤牧大人的嫡长孙。
因独孤牧是长孙芙母亲柳令荷的舅父,所以这两人论亲能称一句表兄妹的。
“阿芙妹妹今日穿骑装而来,可是打算要参与狩猎的?”独孤谨试探着问。
若留心看,便会发现他耳尖红红的。
长孙芙莞尔浅笑,“对!好容易出来一趟,自然要顽一顽的!”
她长相随母,生得娇小玲珑,温婉清丽,像个瓷娃娃似的。
实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之女,虽说不上善骑射,但骑马是不成问题的。
她身旁的弟弟长孙蕤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,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。
待众人在各自院落内用午膳并歇息一番后, 未时过半才有序前往狩猎的围场。
长孙芙环顾四周才知,不少原本与她一样身着骑装的贵女都纷纷换上了鲜艳夺目的罗裙……
约莫半个时辰后,不远处传来一声内监特有的阴柔嗓音——
“三位陛下驾到!”
在场众人齐整划一行礼,“参见太上皇后陛下!参见太上皇陛下!参见皇帝陛下!”
不知从何时起,大魏上下已默认了太上皇后才是三位陛下之中的至尊了。
“免礼罢!”居中身着华服的女人坦然受礼。
“谢太上皇后陛下!”
长孙芙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正上方那位受万人敬仰、至高无上的太上皇后陛下。
自幼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之下,她便对其生出深深的孺慕之情。
甚至,在心中暗暗渴盼能成为与她一样了不起的女人……
就在这时,她的目光竟无意间对上了太上皇后身侧那位气宇轩昂、剑眉星目的英气少年。
元辙眉宇染上轻微不悦——
大庭广众之下,这长孙芙怎么还这般不知羞,意图要引起他的注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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