些是其他地方收集而来。
我一时看花了眼。
材料的气味混杂着,让人有一种安心的,足以沉迷的感觉。
这一刻,我在理想的公司实习的事实,竟变得清晰,真实。
脑海中,响起一个人的声音。
——“你想走多远,想爬得多高,就去吧。”
是母亲。
起飞那天,她在电话里对我说了一些话。
我唯一记得清晰的,就是这一句。
我一直控制不住地,反复将它拿出,咀嚼这其中含义。
我走得多远,走得多高,是失败,还是成功,她必定不在意。
但或许,我说的是或许……
这句话里,也有祝福?
可能有这么一瞬间,我的至亲,也会希望有一天,我能达成自己的愿望?
不知不觉,我倾下身,微微撩起一只裤脚。
一个月前,我妈托二姐告诉我,他们想给我定做一个假肢。
我本是坚定拒绝,毕竟我不差一条腿的钱。但他们威胁说,如果我不接受,就要来s国“抓”我。
这样一吓,我果断应了。
也许是因为愧疚吧,给我买条腿,夜里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因为突然梦见我而失眠了。
穿着这条腿的时候,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只是偶尔地,它会催醒一些记忆。
他们怎么样了?还是老样子吗?
还是喜欢吃饭配点小酒,有事没事聊邻居的闲事吗?
……
我晃了晃头,让自己别想了。
“在发什么呆呢?”
我抬眼,只见权至柔双手在胸前交叉着,正在门边看着我。
一身深灰色西装,手长脚长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来走秀的。
突然发现,她的脸好像比刚认识的时候圆润了一些。
“哦刚刚在想事情,”我看了看她,“你是来做模型的吗?”
“没,这里没有我的东西。正好你在这,我来给你指个路吧,过来这边。”
她带我到一个一平方的桌子面前,道:“你家里的模型,可以放在这。”
“……放这里?!”
我嘴张得合不拢,她点头道:“你的方案我们都看过,可以作为一个范例让所有人参考,所以综合考虑后就决定放在这。怎么了,有问题吗?”
“啊我只是想我是个实习生而已,这样不太合适吧……”我想了想,“权总,要不还是算了?这样太明显了……”
她看我两秒,道:“这是经过正当程序决定的,并不是给你开便车,你不用担心会被误会。就像之前说的,你进来了之后,只有你可以证明你自己,你以后可以就在这里优化它,有什么成果,随时可以展现给其他人看。”
随后,她带我大概逛了一圈,给我做了详细的介绍。
我发现,在工作的时候,她会变成另一个人,换上我未曾认识的一面。
——变成一个耐心的,有责任感的前辈。
听着听着,我完全感觉不出,这“前辈”还比我小三岁。
等介绍完,她看了下手表,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半小时。
“天也快黑了。”我看向窗外。
“怎么门开不了了?”
“什么?”
我见她快速扳动着那个门把手,便凑上前道:“我试试。”
结果试了好几次,往前推又往回拉,怎么都开不了。
我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往外看,只见外面漆黑一片。
“……原来你们都不加班的啊?”
我哭笑不得。
原来准点下班还有这种弊端。
“模型室是离得最近的部门负责关门的,我们刚刚可能站得太里面,他们没看到……”
她说完就打电话给负责人,却发现负责人已经休假飞去外地了,连保存备用卡的同事也打不通电话。
她将电话挂了,叹了口气:“我们公司就是这样,下班后联系到人特别难。偶尔有人会加班,但今天我们运气不太好。”
“那找人过来开个锁吧?”
“这个是电子门卡锁,还是特别加密过的,没那么快能打开的,等工人打开了,天都得亮了。”
“不是……那怎么办?就这么干等着?”
她抚了抚额头,道:“只能等拿备用卡的那位接电话了。”
我深呼吸,也叹了口气。
周遭,格外寂静。我能听到两个人呼吸的声音。
而这时,外面的工地上,传来一声巨响。
嘭——
我猛地一颤,望向那个方向,眼里的画面却是模糊的。
不断放大的,颤抖的画面,占据着视野……
意识,仿佛被卷入一个漩涡。
倒下的巨物,四起的火光。
像是战争中才有的爆破声,还有哭声……
剧烈的声响,像是要将人撕烂一般。
我听见自己的呼喊。
……
“云焰书?!书姐?!醒醒!你怎么了?……”
一片混沌里,浓重的窒息感袭来。
在某个瞬间,我清醒了过来,看到的是一双关切的眼。
权至柔捧着我的脸,对剧烈喘息着的我道:“醒了吗?你还好吗?”
“我……”我吞咽了一下,脑中像是断片的感觉,“我没事……可能是,被刚刚那个声音,吓到了。”
她看了我一会,拍了一下我的肩:“你还说我事多,你自己不也是?”
我感到腿有些发软,摸索着席地而坐,折起了腿。
我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。
我从没有这样过。
因为那个声音,勾起了那天的回忆吗?
这也太可笑了。
明明都快忘了。
都快忘了……
“喂。”埋在手臂里的脑袋被摸了摸。
“干什么?”
“你真的没事吗?要不要去医院?”
“不用麻烦了,权总,我没事。”
“私底下不用这样叫我。叫我名字就可以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困了吗?你等一下。”
我抬起头,看见她走到隔间,不一会就拿了毯子出来。
“他们之前赶项目的时候会通宵,公司就给备了毯子在这里。”
不由分说地,她把毯子盖在我身上:“你想睡就睡吧,等人来了我叫你。”
我愣了一会,说:“……你这个人原来还能这样贴心。”
她脸上表情僵了僵,道:“我就当你在夸我了。睡吧。”
将自己埋进毯子里,却感到神智非常清醒。
过了一会。
“至柔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云肖武,我没有害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