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例可循还好,就怕无例可循,”赵铭道:“陈四娘心虽细,但没有急智,现在赵驹又去荆州那头剿匪,陈县必须得留个沉稳之人坐镇,你就很合适。”
庾世明是赵铭的朋友,他坐镇陈县之后就两顾茅庐把人请出山来给他做副手了,上次赵含章回来见到他,还想把人拐去洛阳呢。
但赵含章一来不喜喝酒,二来又恰逢节俭之时,庾世明虽然对去洛阳很心动,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陈县。
在这里,虽然常受赵铭的讥讽,可好吃好喝,日子还是好过的。
见庾世明闷闷不乐,赵铭就道:“我只去几日,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如果他不能去洛阳,赵铭何时回来关他什么事呢?
不,还是有关的,庾世明道:“你可以多留一段时间。”
老虎不在了,他也可以逍遥自在些,几天怎么够呢,最好是十几天,二十几天。
赵铭瞥了他一眼,将信收起来,“一切依照法令行事,世明,我是个宽容的人,但赵刺史不是,她喜欢一切遵照法令行事,若是犯事,我的面子也不管用的。”
“你这话一开头就虚假得很,你往外打听打听,你赵子念什么时候能和宽容二字搭上边?”
赵铭不搭理他,开始写这几天的工作安排。
庾世明在一旁喝酒看他写,看了一会儿后问道:“你见到赵刺史要说什么呢?其实她此法可以降低高官士族的怨气,除了朝令夕改这一弊端外,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弊端。”
赵铭笔尖一顿,道:“既要优待高官士族,何必抠抠搜搜?直接恢复旧制,取消今年年初新颁布的赋税法令就是了。”
办法
“但这样一来,刺史府和百姓们的压力就大了,她要养这么多兵马,衙门也需要支出,又要收拢流民,这么多钱粮从哪儿来?”庾世明道:“她之前已经得罪了不少高官士族,十几岁的女娃娃,她能拉得下脸与他们求和?”
赵铭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道:“她何须求?”
而且,谁说赵含章没这个脸的,她脸皮厚得很,只要好处足够大,她有什么不能做的?
但是赵含章这一软,再想得到那些高官士族的支持,从他们手里拿钱拿人,她付出的代价就大了。
赵傅两家的亲事恐生波澜。
庾世明也想到了这一点,但有些话赵铭可以说,他却是不好开口的,因此话在嘴边转了一圈,什么都没说。
赵铭赶去洛阳见赵含章。
不过他最先见到的不是赵含章,而是汲渊和明预。
作为赵含章的两大幕僚,俩人需要做的事也不少,而且走一步看十步,赵含章新颁的赋税法令有缺陷,俩人并不是不知,只是不好立刻就改而已。
正如赵铭所言,此时修改法令,弊大于利。
汲渊请赵铭坐下叙话,门外传来赵淞和赵瑚热闹的谈话声,“我今日进城看到街上人可比上次来的时候多多了,可见洛阳在好转,好好地,怎么想要改赋税?”
赵瑚却道:“改了多好,最好是改回最初,含章如此小气,我以前还有田亩挂在大哥名下免税呢,她现在做了刺史,又封郡公,免税的田亩更多,却把我的免税额给收回去了。”
赵瑚恨不得赵含章改多一点,最后把他的田亩全免税了才好呢。
两个老兄弟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往后院去,赵铭等听不见他们说话了才看向汲渊,问道:“汲先生,含章怎么又想修改赋税了?”
汲渊道:“前不久洛阳有两家士族外逃,就是因为赋税过重,难以承担,女郎见了心中难受,所以想修改一些规定。”
汲渊看向明预,明预道:“依旧是不论尊卑都要缴纳赋税,只是考虑现在许多士族亦遭灾祸,所以按照名下田亩缴纳赋税的规定改成,按实际耕种的田亩缴纳赋税,其名下之地,五年内不做变更,但连续五年无人耕种便收回国有。”
打个比方,之前陈家名下有百亩田地,但实际耕种二十亩,赵含章减轻赋税,只收取应缴纳赋税的三分之一。
今年洛阳分到田地的流民是分到六亩,耕种六亩,但只需缴纳两亩地的税收;
而似陈家这样的,则是收取百亩田地的三分之一,相当于要缴纳三十三亩粮税,这对陈家这样的士族来说就是很大的负担了。
赵含章这一改,陈家只需缴纳二十亩的三分之一,压力大大减轻。
而豫州和洛阳,似陈家这样的士族还有不少。
赵铭抿了抿嘴,问道:“含章现在何处?”
“她去看士兵屯田了。”
赵铭就哼了一声道:“士兵们还要训练,还要作战,如今赵汉和鲜卑在北地虎视眈眈,光靠士兵屯田能凑多少粮草?”
“一旦出征,军田就无人耕种打理,到时候粮草还不是得和百姓们筹措,”赵铭揉着额头道:“自她接手豫州后,她对世家士族甚是强硬,但短时间内能筹措到大批钱粮的也是他们,三年了,大家也习惯了她的强硬,有我赵氏在一旁斡旋,他们就算多有不满也只能忍着。”
“此时修改政令,她的声威会大受打击,届时还有多少人肯忍她的强势?”赵铭问:“她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赋税政策,怎样的……天下。”
汲渊和明预同时抬头看向他,眼中诧异,汲渊更是挑了一下眉头,他微微挺直脊背,含着笑意道:“子念或许可以当面问一问女郎。”
赵铭就抬眼看向他,“你认同她修改政令?”
汲渊道:“只要运作得当,修改政令带来的弊端是可以避免的,只是要子念受一些苦,也要赵氏受些委屈。”
都不必汲渊说什么办法,赵铭几乎是立刻就领悟了他的办法。
赵铭:……
闹了半天,大冤种竟是他。
他这算不算百里送人头?
赵铭抿了抿嘴,道:“把她叫回来,我要与她当面谈,她若能说服我,别说跪她一天,跪三天也行。”
汲渊立即应下,然后让人去请赵含章回来,同时悄悄叫了人道:“再去作坊里请傅公子,务必让他日落前回来。”
“是。”
赵含章听说赵淞和赵铭竟然一同来了洛阳,立即屁颠屁颠的跑回来,在大门口遇到了同时赶回来的傅庭涵。
两个人,一个上着短衣,下着裤子,身上还有泥土,浑身灰扑扑的,看着就跟个农家小少女似的;
一个也是同样的打扮,只是上半身都是泥点,裤子直到膝盖部分都是湿的,一副乡下长工的打扮。
俩人都忙于工作,傅庭涵已经有五六日不曾见她了,此时见到,他忍不住流露出笑意,问道:“赵女郎这是刚从地里回来?”
“是啊,傅公子刚从河里上来吗?”
傅庭涵点头,“我今天还抓了一条鱼,可惜回来得匆忙,没有带上,不然可以请你吃鱼。”
落后傅庭涵几步的傅安从马上跳下来,闻言立即从另一边马背上解下茅草串着的东西,大声道:“郎君,我带回来了。”
说罢举着手中的鱼给他们看。
赵含章和傅庭涵一起回头,看到那巴掌大的鱼哈哈大笑起来,大乐道:“这鱼够塞牙缝吗?明天我去囤军田时下河给你捞两条,我捞的鱼才大呢,我告诉你……”
赵含章一边说话,一边和傅庭涵进门,走到前院,傅庭涵已经提议道:“明年可以让人在沟渠中养鱼,丰富饮食,也可以更好的补充蛋白质。现在洛阳的储肉不够。”
赵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