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仲舆低着头思索,再抬起头时已是一片沉静,“清者自清,臣和赵氏一片冰心向陛下,不惧这些无端中伤,也请陛下相信我赵氏。”
皇帝自然表示相信,然后好奇的问道:“曾听闻赵氏三娘和苟将军交好,豫州被匈奴围困时,多少人请苟将军出兵相援他都无动于衷,只有你们赵氏的含章请动了他,可见俩人交情颇深,怎么,近日他们……关系不好吗?”
赵仲舆一听就明白了,就是苟晞在背后插刀。
他垂下眼眸,叹气道:“如今京城被围,消息断绝,臣已经许久未曾收到家书了。”
君臣两个就相对着叹气。
出了皇宫,赵仲舆立即回家,他没停留,直接进了书房便开始写信。
他不知道赵含章和苟晞之间发生了什么,但很显然,苟晞要背盟了,豫州和兖州太近了,尤其现在豫州有一半在苟晞手中,赵氏的处境可不太好。
京城是被围了,但他的信并不是就送不出去,只不过要慢一点儿,也要少一点儿罢了。
信是送给赵含章的,直接提醒她小心苟晞,将他和皇帝告黑状的事告诉她。
苟晞做完这一件事后便不再管赵含章,依旧专心逼迫东海王出洛阳。
在他看来,赵仲舆应该可以稍稍拖住赵含章的脚步,她能动作这么大,不过是仗着赵氏支持她。
不然刺史府的府库哪里有钱?
更不要说她个人了,那大批大批的物资,难道不需要钱吗?
钱从哪里来?
自然是从赵氏来了。
不仅苟晞这么认为,就是赵氏内部很多人都这么觉得。
所以他们一直在等赵淞提,等着最后一只鞋子落地,结果赵淞总是不提,就好像真的不需要他们出钱一样。
连赵淞都忍不住了,在某一个飞扬了雪花的下午,终于气势汹汹的杀到西平县城,在县衙后院的亭子里找到正烤着火炉烧酒喝的儿子,“你打算从族中拿出多少钱给三娘买这些东西?各家怎么分,你怎么说服他们,回头给他们的好处是什么?”
端着酒杯的赵铭一呆,问道:“阿父,谁与您说,这些钱要我们赵氏出的?”
赵淞皱眉,“你不出钱,难道三娘还有钱吗?之前她已经花用了这么多。”
赵铭道:“三娘还有没有钱我不知道,不过她可没找我要钱,也没有要赵氏出钱的意思。”
赵淞眉头紧蹙,“难道是等着你主动提?”
“阿父觉得我会主动提吗?”
赵淞没好气的道:“不会!”
“那就是了,”赵铭浅笑道:“她对我的了解不比阿父少,阿父都知道我不会主动提,她更知道。”
赵铭眼底微深,摇着杯中酒道:“上赶着不是买卖,她要是想赵氏出这笔钱,那她得主动提,这笔钱可不少。”
赵氏虽然能拿得出来,但也得伤筋动骨,毕竟,几乎支援得起半个豫州的物资呢。
但……
“现在各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,她都没有提,可见她并没有这个意思,这笔钱,她应该另有来途。”
赵淞没好气的道:“她还能凭空变出钱来吗?她身后最大的支持不就是我们赵氏了吗?”
“你也不要太犟,三娘毕竟年轻,脸皮薄,很多话都不好说出口,你不如给她一个台阶下,现在我们赵氏最能干的就是她了,她好了,我们赵氏也能多些安全……”
一直闲适自酌自饮的赵铭突然坐直了身体,面色渐渐严肃起来。
赵淞话便一顿,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赵铭捏着酒杯道:“阿父,你说,大伯眼见赵济无用,而族长又年事已高,孙辈中只有三娘最肖他,会不会私下给她一笔巨财?”
意思是,赵长舆很有可能将本来要交给宗族或族长一脉的财产给了赵含章。
赵淞下意识的否定,“休得胡说,你大伯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说完赵淞似乎也觉得心虚,微微一顿后道:“便是他私下留了东西给三娘,那也是因为三娘太过优秀。”
赵铭静静地看着他爹。
我有钱一
赵含章终于回陈县了,汲渊一早收到消息,立即就赶出来见她。
她一路带人轻车简从回来,风尘仆仆的,坐在马上目光一扫,没看到傅庭涵,就一边跳下马一边问汲渊,“汲先生,庭涵呢?”
汲渊:“傅大郎君正在药坊呢,根据您送回来的数据,大郎君和大夫们调配了一张新的药方,听说可以口服。”
赵含章一听,立即转身,“药坊在哪儿,我们去看看。”
汲渊张了张嘴,见她已经转身朝大街上去,便只能跟上,任劳任怨的给她指路,“在那边,女郎,您和二郎君回来不先去和夫人请安吗?”
赵含章这才想起王氏来,脚步不由一停,她看了眼汲渊指的屋子,发现不是很远了,干脆继续走,只是转头吩咐跟在后面的赵二郎,“二郎,你先回去。”
赵二郎听懂了,立即拒绝,“我不要,我要和阿姐一起去看姐夫。”
他才不要独自一人回去面对母亲呢。
“你离家这么久,难道就不想阿娘吗?”赵含章说他,“离家归来就应该第一时间报平安,如此一点儿也不孝顺。”
赵二郎反驳道:“阿姐不也没回去吗?”
“我是有正事!”
赵二郎坚定的跟在赵含章身后,“我也是,我要去看姐夫……炼药。”
赵含章瞥了他一眼,炼的什么药啊,以为是修仙吗?
药坊就在刺史府不远处的空房子里,虽是早上,但里面也开始忙碌起来了。
汲渊熟门熟路的带着她往一个房间去,轻声道:“一般大郎君就在此处炼药。”
窗户大开,应该是为了光线,不然这大冷的天谁愿意开着窗干活呢?
赵含章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窗里不远处的傅庭涵。
他戴着口罩,正拿着试管不知在调试什么,才滴完液体,似乎是感觉到赵含章的目光,他偏头看过来。
目光一对上,他眉眼便笑开,隔着窗户和她点了点头,继续手上的动作。
赵含章就站在窗外等他,还偏开身子不遮挡视线。
赵二郎见俩人只是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,不由挠了挠脑袋,从后面凑上去和赵含章道:“阿姐,你怎么不进去呀?”
赵含章微微回头瞥了他一眼,“无聊了吧?让你回去与阿娘请安非要跟着……”
她道:“没看见他正忙吗?我们再略等一等。”
傅庭涵一直将手上的工作做完,这才将试管放在架子上转身出来。
他摘掉口罩,不动声色的上下看过赵含章,这才微微笑道:“何时回来的,路上平安吗?”
赵含章点头,正要开口,她身后的赵二郎已经叽叽喳喳的抢先道:“姐夫,我们一进城就来找你了,连阿娘那里都没去呢。”
他有些抱怨道:“本来我们不应该回来的,新宋县的县城才开了头,我才建好一栋房子呢,陈县令说那是给犯人住的牢房,只要结实就行,窗户可以少些,唉,也不知道以后住进去的人能不能记住我,我在墙角那里刻我的名字了……”
赵含章:“……谁教你在建的房子里刻名字的?”
赵二郎言辞振振,“很多人都这么做了,说是要后来住房子的人记住我们。”
赵二郎身后的吕虎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服,让他少说一点